他说,原来我们一无所有.

cp:铁虫


我是说朋友,你看这四周,除了荒骸,除了死寂的沉默,还剩下什么呢——见鬼,老兄,你究竟要找什么东西。出租车司机把车停下,在一处荒郊野外,然后不耐烦地对眼前的男人,或者说青年开口。愁苦的红棕色面颊上全是晒伤后留下来的斑点,眼睛耷拉着,一支劣质香烟被他夹在两指中间,飘散出来一种同样劣质的铅灰色烟雾。青年没有说话,焦糖色的眼睛在树木疯长的绿意周围浪荡着,然后他一下子像是被卸掉了力气般顿住。

见鬼。他喃喃着。真是见鬼。

两三天前他还似乎和正常大学生一样,享受着自己的校园生活。日常中充满了图书馆、派对和男男女女的嬉笑声。他摄入二甲氧甲苯丙胺、大麻烟还有笨海拉明,但从来都没有过量,有些时候他自我感觉良好,认为自己就像是一个嬉皮士,或者一个正宗的朋克。保持愤怒。他对自己说。然后对学校里的一切,对社会的一切都嬉皮笑脸,接着叛逆地那些垃圾和渣滓竖起来中指。F-U-C-K——YOU,他说。就像是上半年时候他拉着几个人打碎了神学院教授的玻璃窗,然后题上了对耶稣基督的猥琐颂诗。那一刻他感觉从未有过的舒爽,比一剂够劲的彩色药片更让他感觉高潮。紧随其后是处分,但他不在意这些。他的聪明脑瓜只会让物理学的那些个蠢蛋教授视若瑰宝,不管再怎么闹,也只会是他们口中的“天才宝宝”——“叛逆期”——或者“天才独特的怪癖”。

托尼·斯塔克听完了那些对于他的评判,嗤之以鼻,要他说,这些狗屁学院派还不如自家老头子来得真实。把厌恶包裹在口蜜腹剑的下面,硬生生挤出来一个猴子样的甜笑,还不如像霍华德那样干脆利落地说:再鬼混就把你赶出家去。

嗤。你倒是赶啊,老头子。他不服气,嘲笑道。母亲玛利亚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拥吻他,然后说父亲太忙的场景——托尼每每想起来这些,都要燃起来怒火。那些幼稚时期把他和母亲链接起来的纽带,随着长大,却全部都被霍华德一一斩断,用寄宿学校来抹灭。

然后他更疯,像是歇斯底里的游魂,赤身裸体地行走在大街想要和纯洁夜鸟们发生机械结合的美妙关系,造爱在丛林或者墓地。然后他吻上一个混血儿的嘴唇,用一种整日大谈布劳提根、凯鲁亚克的那种柏拉图式空想家的腔调说话,亲爱的,让我走进你的门。

夜鸟问,什么门。

窄门,斯塔克说。

夜鸟又说,讨厌——但声音却更加缠绵。

《福音书》里耶稣对众人说:“你们要努力进窄门。我告诉你们:将来有许多人想要进去,却是不能。” 所有人都想要让托尼·斯塔克挤进去,可他偏不,愈发堕落。难不成你们是想要我去学习那个阿莉莎变成个苦行僧?老天。然后他又对那个劝诫自己的年长老师补充了几句:噢对了,阿丽莎就是纪德同名小说的女主角,一个可怜的殉道者——不会吧,别告诉我你连这个都不知道。说罢便又自顾自洋洋得意起来。

一个两个老师都被斯塔克式独有的冷幽默和毒舌给气走,撒手说无能为力。最后校长心力交瘁,自暴自弃地说,随他吧。反正是冲着能带来荣誉收的。是的,随他吧。所有人都这么说——无能为力里夹带着纵容。毕竟他是一个斯塔克,不是吗——托尼·斯塔克听到所有人都这么说。

直到某天晚上,他忽然开始做梦,一个连带另一个,像是不断被推滚的石头,然后一圈又一圈地扩大。他做梦梦到自己变成一个英雄,在陌生的城市里穿着钢铁做的盔甲,里面还有个有意思的小孩和一个过家家似的组织——我是说,挺无聊的——小斯塔克先生是如此表态,但又在梦停止的时候,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眼睛迷茫,垂下眼睑,似乎分不清楚真实与虚假——然后他闭眼。迷蒙的幻觉漂浮出现。

颤抖的草叶。半片白色药粒。万宝路香烟和蓝莓味爆珠。熏过肺腑的白兰地。瘫软在沙发的人影。轻盈的牛奶味道的吻。被风吹起来的米色窗帘。窗帘外翻滚的蓝色海浪。海浪旁边的黑色悬崖。悬崖之上白色别墅。别墅之外的棕色土地。土地上林立着复仇者大厦的繁华纽约。纽约外的新美国。战火。硝烟。外星紫薯怪。泰坦星。响指。宇宙原石。毁灭。死亡。一个致死的吻。爱你三千遍。爱你三千遍。爱你三……——梦醒来,幻觉消失不见了。

醒来后,托尼·斯塔克根据那个梦境里的位置去找,可惜就像是见鬼,他什么都没有找到,也什么都没有看见。他的眼前,在睡梦里应该有好大一块基地的位置是葱郁的森林。见鬼。真是见鬼。他妈的。操。托尼·斯塔克喃喃自语,陷入一种莫名的焦灼和不安——就像是他所有的前尘过往都一并被抹灭抹杀掉,轻而易举地丧失。只是,他也不过是一个自认为叛逆的青年而已。比着金属礼活跃在地下俱乐部或者什么其他地方。参与着反战游行和共产主义事业。自诩为革命者。那些幻觉——究竟又从何而来呢?他没有答案。只是感觉莫名心慌意乱。

而那个在幻觉里甚至和他打啵的睡衣宝宝,那个眉眼青涩的小男孩,更是无从寻找——该怎么找呢?说他托尼·斯塔克在梦里梦见自己拯救了世界?还是说他对梦里的一个小孩一见钟情——这种事情,事实上,不管怎么陈述都会显得分外离谱。他变成军火商或者什么刽子手都比变成超级英雄的可能性要大得多——这倒不是妄自菲薄,毕竟没有谁能比托尼·斯塔克本身更要了解自己。还有就是,在狂妄自大的面具底下,他对自己倒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。

他再怎么变都不可能变成超级英雄。

思绪转回到现在,站在泥土旁边的托尼·斯塔克,面对着出租车司机,陷入沉思也陷入迷惘。关于那些——……沉默了好久,他终于嗤笑了一声。吊儿郎当地对出租车司机说了声:走了——

车窗的外面,是葱葱郁郁的树,绿色的叶片,棕色枝干。他的身体随着泥泞的路段在车座上轻微摆晃,然后,听到前面的司机絮絮叨叨地开口说这路有多么多么偏僻难走——托尼觉得好烦。声音好烦。路程好烦。自己的无用功好烦。一切都好烦。所有的所有——所有的所有都是无用功的都是垮掉的都是让他难以接受的。

托尼对司机说,我加钱,请你安静——所有声音都消失在这威严的声音后面。涌现出来的是一种异化的平静。

是啊,他本应该知道的。托尼想,梦境里的事情,又有几分可能和可信度——不过是梦、不过是梦……想着想着,托尼·斯塔克又忽然滞住了。原来,一切都不过是幻觉。是镜花水月也是大梦一场——只是他不肯醉。只是他醉了。做了一场没有酒的大醉。

他笑了起来,用手掌遮掩住面孔——他说,原来我们一无所有。






一些读彼得·汉德克发疯的无聊产物.

彩蛋是带反转🍬和某种程度上双向奔赴的隐藏结局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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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无能为力的衰竭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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